張羅·纏簸箕
沈 琨
張羅與纏簸箕,其實是兩種行當。之所以把它們連在一起,第一都是與糧食加工有關的用具,第二是“羅”與“簸箕”這兩種東西,通常是在一起經銷的。你就聽那游商的叫賣吆喝吧:“張羅一纏簸箕的聲音是悠長的,后邊“纏簸箕”則短促而有力。
在往昔的鄉間,你常會聽到這種吆喝聲。
那時候,要吃糧食,家家要上碾磨。等糧食碾碎磨碎了,就要用“羅”將面粉“羅”出來。前邊的“羅”是一種工具的名詞,后邊的“羅”是操作這種工具的動詞。羅是家庭生活的必需品,幾乎家家有羅。有的家庭甚至擁有好幾個:大羅、小羅、粗羅、細羅。羅的需求量大,張羅的手藝人就格外忙碌,他們走鄉串村,掙的是辛苦錢、手藝錢。張羅的來了,鄉親們有來買新羅的,有換羅底的。羅底以前是馬尾織的,后來多為銅絲的和尼龍絲織的,材料不同,價格自然有別。
張羅的工藝看上去并不復雜,羅圈是預先做好的,一般是柳木的。張羅的匠人把顧客選定的羅底絲網蒙上,沿圈裁下,繃緊,固定好,一會兒一個羅就做好了。至于羅圈和羅底絲網的制作,則要有另一種家庭作坊更多的技藝,付出更多的辛勞。
既然“張羅——纏簸箕”是一口氣喊出來的,來張羅的必然也帶著簸箕,賣簸箕的也必然兼營張羅。上面說的是走鄉串村的手藝人,在縣城和大的鎮子,則有專營張羅與簸箕的店鋪。我記得南寨街的一家鋪子,墻上掛滿了制作好的羅及木圈,地上大簸箕套小簸箕,一摞摞堆積。這里也經營“纏簸箕”的業務,就是對舊簸箕的維修,如新換簸箕前邊的“舌頭”,用細條重新來纏簸箕的沿子,等等。
簸箕,也是農家離不開的家什。年輕人見過的不多。它是將剝了皮的柳條,用手工編織而成的。因為我沒有親眼看過簸箕的生產,其編制技藝便不敢妄說。但當你看著那色澤白亮、美觀大方的簸箕成品,就不能不為能工巧匠們的做工精細叫絕。毫不夸張地說,簸箕是堪稱藝術精品,充滿睿智的藝術創造,令人驚嘆!
太行山的上黨地區,是古老的柳編之鄉。山上到處有天然的野柳條,原料不愁。不知從哪代起,就興起了簸箕的編織。著名作家趙樹理的故鄉沁水縣尉遲村,幾乎家家會編簸箕。傳說是唐朝戰將尉遲恭遭奸佞迫害,曾逃匿在這里。他藏在陰暗潮濕的地窖子里不敢露面,又無事可做,遂以柳編為趣,打發時日。后來他雖然被朝廷派人尋訪,回到了京城,卻留下了一個古老的“尉遲村”村名,和同樣古老的編簸箕的手藝。尉遲村至今留存的“敬德廟”,就是對他的紀念。, 傳說往往有它的合理性,即以編簸箕來說,對濕潤度要求較高,冬暖夏涼的地窖子就是它的首選。據說有的地方就是在地窖里編簸箕的,被稱作簸箕窖。
現在,電磨早己代替了石碾、石磨,張羅和編簸箕藝匠的身影,確實是漸行漸遠了。故然,現代生活給人帶來了輕松和便捷,卻又流失了多少人文和情趣,這幾乎是沒有辦法的事。